起底赛麟汽车资本造车局中局

李俊林 1369
文章来源:中国经营报    

如果没出意外,超跑赛麟S1应该是头顶“美国超跑光环”的江苏赛麟汽车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江苏赛麟汽车”)今年最大的看点。然而,一封实名举报信的出现,让大众的视线提前落到了其董事长王晓麟身上。

根据江苏赛麟汽车前法务员工乔宇东通过个人微博账号“弘法行者”发布的举报信,王晓麟以“虚假”专利技术作价66亿元骗得公司实际控制权,同时,王晓麟涉嫌贪污巨额国资。随即,江苏赛麟汽车和持有赛麟汽车33.42%股权的唯一国资股东南通嘉禾科技投资开发有限公司,分别就举报信中涉及的问题发布声明,称未发现举报人所列举报事项,技术出资程序符合国家法律。

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乔宇东保证举报内容属实,认为江苏赛麟汽车的否认声明“符合一贯捏造事实、陷害造谣的手法”。

双方对峙仍在持续,此后乔宇东又发布了一份新的声明,指责王晓麟在被举报涉嫌侵吞巨额国有资产之时,却在美国遥控公司发布避重就轻的声明,不仅不敢正面回应,反而对其进行无事实依据的抹黑式人身攻击。

5月6日,江苏赛麟汽车相关负责人就该事件的最新进展回应记者称:“目前公司的态度和表达的观点已经非常明确,乔宇东本人发表评论是他个人的权利,但最终事实如何,不是他可以定性的,相信法律会给出一个比较客观公正的结果。”该负责人同时透露,董事长王晓麟目前身处美国,何时归国将取决于公司的业务需求。

“超跑”基因AB面

记者查询了解到,美国赛麟该期业绩收入主要靠江苏赛麟超跑S1的工程服务合同和赛麟S1Cup赛道版车型的开发和生产协议拉动。

2019年7月,江苏赛麟汽车斥巨资在鸟巢举行发布会,一时烈火烹油,首款被指酷似老年电动车的迈迈电动车也在当晚高调亮相。自那场发布会后,但凡亮相,“超跑”基因都是江苏赛麟汽车在国内宣传时着墨最多的部分。

然而如今,最具亮点的“超跑”基因却被内部员工直指“虚假”。根据举报信描述,2016年,王晓麟通过旗下四家“空壳”公司与当地国资委旗下的南通嘉禾共同向赛麟汽车增加注册资本,上述四家公司以“虚假”专利技术作价66.6亿元,持有江苏赛麟汽车66.58%的股权,南通嘉禾则以66亿元现金入股,持有剩余的33.42%股权。

乔宇东认为,王晓麟通过不存在或作价严重虚高的技术出资,拿到公司的实际控制权,此举涉嫌商业欺诈。并且,乔宇东指出,王晓麟夫妇于2014年设立的美国赛麟国际汽车公司(Saleen Motors Interna-tional LLC,简称 SMI)与 Steve Saleen控制的美国SAI公司(以下简称“美国赛麟”)相互之间没有控制权关系,王晓麟亦从未收购过美国赛麟公司,要求王晓麟出面解释。

官网信息显示,江苏赛麟汽车是由美国赛麟公司联合国内多家企业和机构共同投资设立,注册资本100亿元。

根据乔东宇提供的信息,美国SMI公司是由王晓麟夫妇控制的美国公司,那么美国SMI公司与真正拥有“超跑”血统的美国赛麟到底有没有关系?

官方介绍显示,美国赛麟是一家高性能汽车的原始设备制造商(OEM)。

美国赛麟2015年6月向美国证监会提交的文件显示,美国赛麟与美国SMI公司签订了初始期限为10年的知识产权许可协议,美国SMI公司可在美国、欧洲、中东、澳大利亚以外全球范围内独家使用美国赛麟的所有知识产权。

另据美国赛麟介绍,2014年,美国赛麟与王晓麟的美国汽车公司GTA(GreenTech Automotive,Inc.)达成了知识产权许可协议,GTA的全资子公司美国SMI曾在2018年申请破产,但最终因为美国SMI未申请破产,美国赛麟2019年恢复了与美国SMI的协议。

近几年,美国赛麟的财务情况并不乐观,报告显示,因拖欠银行贷款和供应商货款,美国赛麟曾陷入多起法律纠纷,近些年美国赛麟还不断抛售子公司。

但这一切境遇在江苏赛麟汽车出现后改变了,美国赛麟也从此将命运与江苏赛麟汽车紧紧捆绑。根据4月6日发布的监管文件显示,在截至2019年6月30日的3个月,来自非关联方江苏赛麟汽车的销售收入占美国赛麟总收入的87%。

记者查询了解到,美国赛麟该期业绩收入主要靠江苏赛麟超跑S1的工程服务合同和赛麟S1Cup赛道版车型的开发和生产协议拉动。其中涉及S1赛车的工程服务合同总金额为3160.5万美元,预计2020年完成设计和开发。

“关于股权问题,我目前没有办法直接回复,至少我还没有了解特别清楚。我的理解是,江苏赛麟汽车拥有自己的核心技术,这点是毫无疑问的。”江苏赛麟汽车相关负责人如是说。

融资迷局

在融资迷局之下,曾在去年斥巨资举办发布会,在南通如皋进行178亿元大手笔投资的江苏赛麟汽车,近期传出降薪消息。

一直以来,江苏赛麟汽车在宣传和建厂方面都给人“壕”的印象,但从公开信息来看,其融资进度条已久未更新。

天眼查信息显示,截至目前,江苏赛麟汽车仅进行过一轮融资,融资金额为40亿元。据举报人乔宇东透露,江苏赛麟汽车自A轮融资后至2018年6月,除了股东借款以外,公司账面上没有任何其他资金,“只出不进,公司没有融过一分钱”。

对于此前赛麟汽车宣称的在2019年初启动的Pre-IPO轮融资,乔宇东告诉记者,他曾参与相关工作,但同时这也成为他被解雇的导火索。

“作为公司的法务人员,梳理公司的历史合法性是第一步,当时我发现两个问题,第一是国有股改制规范存在重大缺陷,第二是王晓麟技术入股的合法性问题。”乔宇东表示,在其向王晓麟核实技术入股事宜后,第二周他即被排除在上市工作小组之外,“王晓麟说我在做法务不该做的事”。

此外,乔宇东还透露,2018年下半年曾有第六个股东有意加入,但后来计划流产。在融资迷局之下,江苏赛麟汽车,近期传出降薪消息。一份冠以“赛发【2020】1号”的文件显示,停工停产期间,员工月实际发放工资由工作所在地的最低工资+个人四金组成。

不过,江苏赛麟汽车方面回应记者称,《特殊时期的薪酬方案》是对部分因疫情影响无法正常开展工作的部门员工实施的暂时性薪酬政策,既非针对“全员”,更非“降薪”方案。

而针对Pre-IPO轮融资进展的问题,江苏赛麟汽车方面在回函中表示,“我们的融资工作仍在按照原定计划进行和推进,但受疫情等多方面因素影响,实际进度稍晚于原定计划。受限于相关保密条款,目前的融资细节尚不能对外披露。”

不仅外部融资进展遇阻,江苏赛麟汽车自身的“造血”能力亦受到质疑。据了解,2019年“双十一”赛麟汽车全新微型电动车迈迈上市,但首月天猫迈迈旗舰店的累计付款记录显示数量为9笔,天猫店也随即下架。为进一步了解迈迈的销售情况,5月6日上午,记者走访了位于上海市黄金地段外滩27号罗斯福公馆的赛麟汽车体验中心,走访期间该体验中心仅有一名工作人员,展厅内摆放了两款车,一款是改装后的迈迈电动车,另一款是赛麟方程式赛车。

工作人员告诉记者,该体验中心主要是美国赛麟的直营店,只是放了一台迈迈电动车的展车,而超级跑车赛麟S1因为疫情原因暂时无法展示。从赛麟汽车上海体验中心前台的一份访客登记数据来看,5月4日~5月5日,仅有10名访客前来看车。

不过,上述江苏赛麟汽车相关负责人表示,“双十一”期间在天猫上展示迈迈只是一次小规模的传播活动,既不是标准的上市发布,也不以销售和成交为目标。

美国公司折戟

外界认为GTA方面存在以误导性陈述来编织故事的嫌疑。

事实上,这并不是王晓麟首次遭到非议。2013年至2018年,王晓麟就曾通过他的美国汽车公司GTA在美国“讲故事”,依靠政府融资,但最后遭到美国媒体的“围攻”,最终陷入破产困境。

GTA的破产申请文件显示,GTA在2009年至2013年间的四轮融资中利用EB-5投资计划筹集了1.415亿美元的启动资金。watchdog.org的文章和主流媒体广泛的后续报道使美国政府和投资者对GTA的业务产生了质疑,并引发美国证监会和国土安全部介入调查,以及相关诉讼。

上述破产申请文件还称,这也直接导致GTA与安徽江淮汽车等的合作计划搁浅,共计损失了数千万美元,公司无法继续运营。

综合外媒报道,由于彼时GTA是由政客弗吉尼亚州前州长麦考利夫共同参与创立的,多家外媒曾指该项目涉嫌利用政治影响力欺诈使用EB-5投资计划为GTA筹集发展资金。

此外,一份来自非营利机构的调查报告显示,在GTA成立前一年,王晓麟曾捐赠5万美元资助麦考利夫参与2008年的州长竞选,在融资项目遭到质疑后,麦考利夫辞去了在GTA的职务。

资料显示,EB-5投资计划允许在美国居住的外国人在一家至少雇用10名美国工人的美国公司中投资特定金额来获得签证。

从GTA的私募备忘录来看,GTA向密西西比州政府提交了在蒂尼卡建厂和拉动就业的计划。具体而言,GTA预计将产生7432个就业机会,新工厂第一阶段可实现年产5万辆汽车,第三阶段可实现15万辆/年的产能。该备忘录还称,这一数字是基于王晓麟对经济影响的分析得出的。此外,该工厂计划生产的产品正是迈迈的前身“MyCar”。

不过,对于这一系列的承诺,外界认为GTA方面存在以误导性陈述来编织故事的嫌疑。因为有数据显示,当时美国最大汽车制造厂美国福特公司在密西西比州的堪萨斯城组装厂仅雇用约3750人。

值得注意的是,为应对资金和运营问题,GTA在破产文件中透露,GTA的主要资产是My car以及江苏赛麟汽车的股权。2017年GTA曾尝试出售江苏赛麟汽车的股权,但最终未果。

根据GTA于2018年7月提交的另一份披露声明文件,为偿还债务,GTA认为,通过深圳子公司打包出售“MyCar”资产、江苏赛麟汽车股权以及密西西比州的制造装备,与南宁八菱科技股份有限公司达成500万美金的现金交易,是唯一可以恢复公司发展前景的方式。

文件还显示,GTA认为,由于江苏赛麟汽车部分股权由中国如皋市政府控制,存在政府方面基于其他原因调整或取消GTA股权等无法控制的风险,从而其作为债务人的补救措施将受到严重限制。

关于以上江苏赛麟汽车与南宁八菱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的这笔交易,乔宇东在举报信中指出,该笔交易涉及王晓麟曾已进入破产程序的GTA旗下“My Car”资产注入八菱科技,并提出了是否偏离江苏赛麟汽车自身经营目标以及王晓麟是否存在以权谋私行为的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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